个人社会学视角下的世界与中国 —— 一个平民的独白 — 列斐伏尔

梦园呓语

3.2 列斐伏尔

[5]:张笑夷《列斐伏尔空间批判理论研究》

空间的生产不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自然而然的再生产,而是被构想的和深思熟虑的结果。空间具有政治性,它是政治统治的工具,空间的生产是现代主义国家的政治战略。“空间与政治国家的关联比曾经的领土与民族国家的关联更牢固。它不仅被生产力、生产关系和所有权生产;而且它是一种 政治产品 ,具有行政和残暴统治性的产品、由政治国家上层统治关系和战略决定的产品。并且,这不是在某一政治国家范围内,而是在国际和全球范围内,在全球国家体系范围内的生产。”

从列斐伏尔的观点来看,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生产了它自己的空间,在空间的生产的进程中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改变为 “ 国家生产方式 ”。同时,空间不仅成了生产力要素、生产关系和所有权关系要素,还完全成为政治性的,政治性的空间在当今资本主义社会中成为主导性的。空间的政治性主要表现为,首先,空间是意识形态的,它是社会技术专家治国制的表象。其次,空间是实践的,是政治权力的工具和手段。最后,空间是战略性的,它从属于政治目标,被纳入了剩余价值的生产。

在过去资本主义的长期发展中,土地曾被视为封建地主阶级的残余而被忽视,建筑业的重要性曾远远不及钢铁生产、制糖工业等。而现代资本主义生产实践则相反, 土地进入了生产关系再生产的范畴,在新资本主义的结构性生产关系中处于中心地位。 显而易见,政府的住房规划就促进了这种 以 “不动产” 的动产化为特征 的空间的生产。住房建筑与土地不可分割,土地构成住房价值的一部分,于是,被分割的一块一块土地成了空间性的产品。“因而,资本投资在房地产部门中找到了一个避难所,一个补充性和互补性的剥削领域。...... 在一些国家中,比如西班牙和希腊,房地产部门已经成为由相当熟悉的政府干预形式所构成的经济的一个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在其他国家,比如日本,求助于房地产部门来弥补通常的生产–消费循环带来的困境并增加利润,这已是稀松平常之事:甚至对房地产部门进行事先预测和规划。” 基于作为整体的空间的生产的新资本主义的增长战略为了实现空间的生产而进行的空间动员开始于土地,然后,这种动员延伸到地下空间和地上空间,从地下的能源、原材料资源、地面的土地资源到地上的被建筑或各种需要分隔出来的空间容量都被赋予了交换价值,作为整体的空间成了一个更庞大的 “商品世界”。过去我们买卖或租赁的是土地,而今是房屋、楼层、公寓、停车场、游泳池等各种各样的可交换可计量的碎片化的空间。“ 空间成为商品,把空间中的商品特征发展到了极致。

列斐伏尔说: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 20 世纪 60 年代初,有一个关于空间战略的高层决策;不是欧洲的,不是欧洲的空间战略,而是一个法国的空间战略。换句话说,它描绘着中心化,巴黎的中心化。巴黎必须变成像鲁尔或英国的巨大都市一样的财富和” 因此, 中心化需要更高的政治理性,也就是需要国家或者叫作都市理性以更有效的方式,也就是在全球范围和整体上生产空间,通过这种空间秩序的中心性驱逐边缘要素,强有力地集中财富、行为手段、权力的都市核心。这是关于空间政策的政治决定。知识、信息和文化。同时,因为中心化是一种政治决定,它还需要技术和知识的代理人,也就是规划者为中心化提供不证自明的合理性。

工业化带来的破坏 —— 史无前例的大规模地重建,即 在整个社会的规模上进行重建。 这一过程的推进,伴随着许多越来越深刻的矛盾。现存的生产关系被推广、扩张了;在同时把农业和都市的存在整合起来的过程中,它们又带来了一些新的矛盾: 一方面, 拥有某些未知的权力的决策中心 已经形成,因为这些中心集中了财富、压迫性的权力和信息;另一方面,对过去的城邑的破坏,使得各种形式的隔离成为可能,各种社会力量无情地将人们 在空间中分隔开来 。由此,一种广泛意义上的社会关系解体了,而与之相伴随的,则是和所有制关系密切相关的那些关系,被集中化了。” 总体来说,资本主义国家和政治权力主持整合历史城市和农业,把地下、地面和地上的空间以及世界范围的空间作为整体进行规划,为寻求日益稀缺的能源、水、光等资源而被重组。 在这个过程中形成的都市空间既是统一的又是分离的,都市空间被分割和分隔成彼此分离又相互叠加的异常复杂的空间碎片,国家和政治权力保证碎片化的都市空间相互联系,同时,国家和政治权力正是通过历史城市的碎片化和中心化建构来保证都市空间的统一性。

当国家和政治权力占据它所生产的空间时,日常成了政治建筑屹立其上的土壤。权力处心积虑地联合技术和实证知识,小心翼翼地维持着日常生活的连续性,把都市社会伪装成具有虚假透明性的 “抽象空间”,结果是,这层神秘的面纱把都市社会的日常生活 “ 对社会成员来讲,到处弥漫着恐怖,暗藏着暴力,压力来自四面八方,只能通过超人的努力来避免或转移这种压迫;每个成员都是恐怖分子,因为他们都想掌权;因此,无须有一个独裁者;每个成员都自我背叛和自我惩罚;恐怖笼罩在恐怖主义之中,不能被定位,因为它来自四面八方,来自每一件事;‘系统’(如果能被称为‘系统’的话) 掌控着每个单独的成员,并使每个成员服从整体,也就是,服从一个战略,一个隐藏的结局,这些目标除了掌权者外无人知晓,也无人质疑。

在法国就存在着一个过于庞大的中心,这就是法国的首都巴黎。巴黎作为决策和舆论中心统治、剥削着分布在巴黎周围的从属性和被等级化的空间,从而在法国内部建立起了一种 新殖民主义 ,形成了 “超发达、超工业化、超都市化的地区” 与欠发达和贫困状况日益加剧地区的不平衡发展的矛盾 。同时,他也指出,在现代世界里,“边缘” 具有多重含义 。首先,边缘在广义上包括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被剥夺生产工具的 世界无产阶级 。狭义上来讲包括世界范围内的不发达国家特别是 前殖民地国家 。其次,在资本主义国家内部,边缘指那些 远离中心的区域 。比如,法国的布列塔尼,大不列颠的爱尔兰、威尔士和苏格兰,意大利的西西里岛和南部地区等。再次,边缘指 城市的边缘地区、城郊的居民等 。最后,边缘还指那些 社会和政治的边缘群体 ,特别是青年和妇女、同性恋者、绝望的人、“精神错乱” 的人、吸毒者等。中心和边缘的矛盾不仅仅表现为单方面的中心对边缘的控制和剥削,以及中心和边缘发展不平衡的加剧。

同化和同质化的过程必然伴随着激烈的反抗,中心越倾全力控制和剥削边缘,边缘对中心的反抗和违反就越激烈,中心越连续和无限地控制和剥削边缘,边缘对中心的反抗和违反就越持久和永恒。另一方面, 国家资本主义和国家把城市作为财富、决策、信息和空间组织的中心,伴随着中心的饱和、资源的匮乏等问题的出现,城市发展逐渐显现出衰退迹象,从而使中心化危机显露出来并不断扩展,甚至恶化。 美国的都市化进程最迅猛,相应的城市问题和城市危机也最先暴露出来。“ 美国资本主义曾经面临极度痛苦的两难境地: 是应该牺牲城市 (纽约、芝加哥、洛杉矶等) 并在别处组建决策中心 (这是件很难的事) ,还是应该通过投入巨大的资源来保留这些城市,即使是美国社会自己所能支配的资源的总和也在所不惜。

总之,国家资本主义的都市化进程生产了中心、边缘及其矛盾, 中心的衰落和中心与边缘矛盾的加剧引发的城市现象和城市危机使城市成为资本主义矛盾表现最激烈的场所。 列斐伏尔认为,资本主义抽象的都市空间中质与量的矛盾、交换价值与使用价值的矛盾、为非生产性消费和生产性消费进行的空间的生产之间的矛盾、暂时与稳定的矛盾、都市理性统治下抽象空间的意识形态化等矛盾是中心和边缘矛盾的征兆,同时也是其原因和结果。